今天就戒酒

鸽子精

【蔺靖】事不过三 03

* 预警见前文

* 本章景琰一直活在别人的话里……和……蔺晨小朋友深深的脑海里!只有景琰的马蹄声出境……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03

蔺晨原以为,自己此生再不会见到萧景琰了。

 

林殊本就伤得很重,又中了毒,蔺晨跟着老爹忙前忙后治疗,到了初春,林殊身上的刀剑伤好得差不多了,才开始准备拔毒。

在一身白毛的林殊选择了第二种疗法的那天,蔺晨在院里的树上躺了一晚。

十四岁的少年需要对着夜空想一想心事。

但是十四岁的少年的心事总不会太重。

日出时分,蔺晨梦里一个翻身从树上掉了下来。

蔺晨揉着屁股回卧房的路上路过客房,从屋里传来林殊的梦中呓语,火寒毒未解,只能听到一片支支吾吾。蔺晨这些日子听多了,倒是能听明白几分,反正这人的梦话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句。

蔺晨在窗前听了一会儿,终是推门而入。

林殊正喃喃念着:“父帅……”

蔺晨想起那个跟自己作对了十四年的老爹,突然有点体谅对方了,虽然每天管着自己,好歹是活着的,活着就很好。

于是起了恻隐之情的蔺晨执起了林殊在空中乱抓的手,对面前十七岁的少年认真道:

“在呢在呢,你爹在这儿呢!”

林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,只是隔着一层白毛倒是看不太出来,继续叫着父帅,叫完爹又叫妈。

“母亲……母亲……”

蔺晨一脸严肃地拍了拍他:

“在呢在呢,你娘在这儿呢!”

林殊开始猛烈挣扎……

“景琰!景琰!”

蔺晨愣了愣,傻了片刻,才道:

“景琰不在,他在东海练兵呢。”

“皇帝命人不准告诉他梅岭和金陵的事情,就把他拖在东海。”

“你垂死挣扎的时候,他还在忙着给你捞珍珠呢。”

“捞了一个冬天。”

“你说他怕不是个傻子吧,冬天水多冷啊,不会等到夏天再捞吗?”

林殊在他的絮语中安静了下来。

蔺晨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,把他的手往回一扔,起身出了门。

蔺晨刚走出林殊住的院子,正撞上自己那个幸好还活着的爹。

蔺阁主看着他,他看着蔺阁主。

蔺阁主问:“起得这么早?”

蔺晨自然不会说出自己在树上睡着又掉下来这么窘的事情,只摸摸鼻子道:“今天就要开始拔毒了,不放心,来看看他。”

蔺阁主深深看了他一眼:“拔完毒,你还去东海吗?”

“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去东海了。”

“你一直很在意萧景琰。”

蔺阁主说了一个陈述句,蔺晨倒是不慌不忙。

“我没有在意他,我只是想出去走走,每天待在这里,门口树上有几片叶子我都能数清楚,你说说我有多无聊。”

蔺阁主叹气。

“我也不是想困住你,树大招风,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你是我这个琅琊阁主的儿子,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危险,你还太小。”说到这儿,蔺阁主悲中从来:“梅石楠敢带他儿子上战场,我却不敢放你出江湖,事实证明,我才是对的。”

蔺晨习惯性地想反驳,看到对面因为老友之死一脸悲痛的老爹,却又反驳不起来。

“好在这几年,你藏身和逃跑的本身确实大有长进,若出个琅琊跑路榜,我可以把你排进去。”

“怎么说话呢!要排也该是轻功榜!”

“不过也只能排个第十。”

蔺晨两只袖子揣着手,直翻白眼。

“你歪歪肠子也多,确实让我对你放心了很多。”

“这话怎么这么别扭!我那叫足智多谋!”

“等给小殊拔完毒,你若还是想离开,便去吧。”

“这是你早就答应我的!你不说我也要走!”

“但是有一点你还是得向我保证,琅琊阁的规矩不能乱,你若是参与朝堂之事,我就打断你的腿,让你一辈子只能躺在琅琊山数叶子。”

蔺晨没有回答,只是继续翻白眼。

蔺阁主点了点屋里。

“看了他,想必你也明白我们琅琊阁为什么远离朝堂了,庙堂之上,穷凶极恶,比起江湖有过之而无不及,你练好功夫,再学好医术,就走南闯北都不怕,别做丢人的事儿,以后琅琊阁就是你的,囊尽天下事,准比皇帝快活!”

“他萧家坐拥天下又如何,父子相杀,兄弟相残,没有一天安生日子,以后姓萧的人,你都给我保持距离!”

蔺晨这才皱眉道:“皇帝怎么就真的杀了祁王?祁王莫不是宸妃跟别人生的吧?听说她入宫前跟言侯爷有一腿?”

“胡说八道什么呢!”蔺阁主冲着他的大脑袋就是一巴掌。

“哎呦呦,你打我干什么!”蔺晨捂着脑袋叫唤,复又担心道,“皇帝这么狠心,靖王跟着祁王长大,又跟林殊交好,皇帝会不会把他也杀了?”

蔺阁主叹道:“事发之时靖王远在东海,等他回了金陵,一切都早已尘埃落定,明哲保身不是问题,皇帝不给他消息,就是不想动他了,靖王速来耿直,想必皇帝也没有怀疑到他身上。”说完又挑眉,“还说你没有在意他?”

蔺晨也不知听没听进去,并不答话,只送了他爹一个白眼,拨开他的手,摇摇晃晃地走了。

削皮碎骨,听上去已经令人惊骇,实际操作上更加怖人。

蔺阁主亲自操刀,给林殊做了个由内而外的整形。已经回到阁中的雅袖辅助,据说设计了一张人见人爱的俊脸,还嫌不够过瘾,想要在琅琊阁开展整容业务。蔺晨则再次成为苦力担当,每天都泡在药房里煎药,用量、火候,都得小心控制,倒也是殚精竭虑。

期间过程,除了雅袖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,对于其他人来说都是痛苦艰难,好歹是顺利拔完了毒,蔺晨觉得自己英俊的面庞被熏黑了一层,以至以后每每与梅长苏斗嘴,还时常提及梅长苏欠他的这笔毁容的债。

拔完毒的林殊,浑身上下缠着绷带,蔺晨看着一脸嫌弃,想起四年多以前他与萧景琰策马奔腾的样子,又不禁觉得惋惜。

蔺阁主对林殊温柔道:“如今拔毒已经完成,还要卧床一年多用以肌骨再生,过程依旧不易,还有的苦吃,你要有耐心,谨遵医嘱。”

斜眼看向蔺晨,又换了一种语气,嫌弃万分道:“你小子现在自由了,要去东海还是哪的,随你的便吧!”

蔺晨眼看着林殊被绷带裹着的手指似乎跳了跳,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,眼睛直盯他的手看。

“到了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,这小子怎么说也算是我第一个正经病人,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,我怎么放心。”

“等到他好得差不多了,拆了绷带,我再走。”

“好歹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吧!看雅袖姐那得意忘形的模样,我就不信能比小爷我更帅!”

“再说了,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去东海?”

说到东海两个字,林殊的手指又跳了跳。

蔺晨眉头也一跳,似乎寻到了什么乐趣。

“不过听人说东海有鸽子蛋大的珍珠,我倒是有点兴趣。”

林殊的手指又跳了跳。

“萧……”

景字还没说出口,蔺阁主一脚把蔺晨踹了出去。

“竟知道添乱!”

蔺晨拍拍身上的灰,哼了一声走了。

萧景琰捞到珍珠不算是一件大事,和萧景琰寒冬腊月每日下海一样,只能算是一件奇事,于是也同样被报到了琅琊阁。听说的时候,雅袖惊道:“那个小皇子真的捞到了?还真是黄天不负有心人!”

蔺晨苦笑摇头,这哪里是黄天不负有心人,是老天对他太残忍!等他回到金陵就会发现,珍珠虽然带回去了,要珍珠的人却已经没了。

上天当真如此狠辣!

 

“我对东海从来没有过什么兴趣。”

蔺晨独自跟绷带怪人林殊坐在一起的时候,觉得无聊,就爱想些法子刺激林殊寻些乐子,但是自从那一次被蔺阁主踹出去之后,蔺晨再跟林殊提起东海,林殊岿然不动。

绷带怪人不爱讲话,只是躺着,喝药,再躺着,换药,再躺着,看着屋上的横梁。

蔺晨问自家老爹:“不是说拔完毒就能说话了吗?你这手艺不行啊!”

蔺阁主瞪他,复又摇摇头。

蔺晨刺激不到他,只好自言自语,捡些琅琊阁打听到的奇事怪事来说,但是再没提过珍珠,更从没提过萧景琰。

这天早上蔺晨给林殊灌完药,林殊突然问:“今天什么日子了?”

蔺晨冷不丁地吓了一跳,差点失手摔了药碗。

“你小子会说话啊!我还以为你哑巴了!”

林殊不理他,又问了他一遍:“今天什么日子了?”

蔺晨只好告诉他。

林殊听了又陷入了沉默,留蔺晨一个人聒噪,但是蔺晨能明显感受到他的不安。蔺晨从早上想到中午,从中午想到晚上,又从晚上想到午夜,竟被传染了似的,也不安地睡不着觉,子时已过,蔺晨还在床上翻来覆去,终于腾地跳起来,披上衣服就往林殊房里去。

推开门,绷带怪人没有睡着,只是躺在榻上,一双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,只看着房梁。

蔺晨看他睁着眼睛,便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他身旁。

“林殊,你到底怎么了?”

林殊的手指突然跳了跳。

嘿!原来叫他的名字就能刺激到他!蔺晨觉得自己这些天的努力就像个二傻子!

林殊转头看他。

“蔺晨?”

蔺晨哼了一声作为回答。

“蔺阁主说,你现在可以自由出入琅琊阁?”

“那当然,我可是琅琊阁的少阁主!”

蔺晨眼也不眨说出一句扯淡话。

“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?”

“你说。”

“景琰回京的日子快到了,你能不能去金陵帮我看看他?”

“啊?”蔺晨有些发愣。

“我知道琅琊阁有规矩不干涉朝堂之事,你什么都不用做,只需要帮我看看他好不好。”

“看什么?好又怎样?不好又怎样?”

林殊愣了愣,再说不出话来。

是了,好又怎样,不好又怎样,他林殊自然已经无法为萧景琰做任何事。

林殊已经是一个半死之人,皇帝若是真要萧景琰死,他又能怎么样?

蔺晨深深看了他一眼,难得良心发现,安抚道:“你放心,我爹说了,皇帝无意动他,明哲保身不是问题。”

林殊没有再说话,只是复抬头再去看房梁,但是蔺晨似乎觉得他在苦笑。

三天之后蔺晨就知道了他为什么苦笑了。

靖王萧景琰回京,因祁王谋逆案与梁帝在早朝当堂大闹,梁帝翻了桌子,摔了茶碗,掷了香炉,拂袖而去。靖王武英殿外长跪,奏请重审赤焰案,不吃不喝,日夜不起。

这叫什么明哲保身!

蔺晨也只能苦笑。

蔺阁主亲自策马前往金陵。蔺晨不会说宽慰人的话,也不敢告诉林殊具体情况,只支支吾吾道:“哥们儿,你这兄弟确实够义气……”

绷带怪人猛地复活了,要爬起来看金陵来的信。蔺晨只好把雅袖叫来一起把林殊摁在床上。实在拗不过他,只得每天一字一句地给他念。

陆续还有消息传来。

靖王不起,梁帝也不理,称病停了几日早朝,直至靖王晕厥被送回府中,梁帝下旨,幽闭三个月。三个月后,梁帝召靖王武英殿密谈,一炷香的功夫便又雷霆大怒。靖王被调往北燕边境戍边,三年不得返京。

从金陵至北燕边境,经过琅琊山。

林殊问:“我能不能去见见他?”

蔺晨看了看被包成白粽子的林殊,犹豫道:“去……是不能去了,你要是实在想见他,我可以偷偷把他领过来。”

林殊停顿了半天,才开口:“还是算了,不要让景琰知道我还活着吧,他性子直,根本藏不住事儿。”

蔺晨没再多说,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。

林殊又道:“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他?远远看一眼就行。”

蔺晨忽地就想起了五年前,同样的初秋,萧景琰也是从金陵至北燕边境,从琅琊山经过,就在这山脚下,他看着萧景琰和林殊策马奔腾而过,意气风发。

那年他十岁,第一次离开家门,亦年少轻狂。

时过境迁,物是人非。

“我不去!”

蔺晨甩下这一句话,拂袖而去。

 

好在林殊倒也是个识趣之人,再也没提过这件事,甚至很多年都没有提过萧景琰的名字,偶尔聊起什么事情的时候,也只会说“我有一个朋友”云云。蔺晨直翻白眼,其他人都有名字,只有一个人叫做“我有一个朋友”,那和直接说是萧景琰有什么区别!

一年多之后,林殊彻底拆了绷带,琅琊阁的小姑娘们都啧啧称奇,道雅袖姐姐的手艺绝妙!琅琊阁的整容业务竟真的提上日程,一时如火如荼。

似乎只有两个人不满意,一个是自诩琅琊阁第一帅的蔺晨,另一个就是林殊。

林殊很长时间里不照镜子,蔺晨自己还不高兴着呢,也没心思开导他,像当初说的一样,看了林殊的新脸一眼,就气哼哼背着药篓子下山游玩儿去了。

说是游玩儿,还不是为了给林殊寻药!

蔺晨一路气哼哼的,也顾不上看自己真正第一次看的琅琊山外的风景了。

蔺晨在江南转了一圈,又到江左转了一圈,见了许多美人美景,也遭了些变故,识了一些朋友。春日而去,秋日方归,药呢,是没寻到什么,江湖,是真的见识了一把,几次差点丢了性命,好在有一身“轻功”和“足智多谋”护法,好歹是活着回来了。

晃悠悠往回走的时候,蔺晨才想起来自己是出门寻药的,总不好空手而归,听说北燕与大梁交界处有一处药谷,不如去转转,说不定能收罗到什么养寒症的良方呢!

十六岁的少年觉得自己此行不能更名正言顺。

蔺晨这样想着,牵着马走在北燕边境的小镇上,正在调戏买枣糕的姑娘,忽地听得一个声音喊道:“是靖王殿下!”

顿时身边一片躁动,女孩子迅速聚集到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,蔺晨正在调戏的姑娘也一眨眼没了影子。

蔺晨怒从中来:“嘿!这做生意怎么能这么随便!我倒要看看这靖王长得什么样子!能比得上小爷我英俊潇洒吗!”

此话说得,亦甚是名正言顺。

蔺晨嘟囔着往人堆里凑,直被一群姑娘推来搡去,也只能在人群边缘游走,又不能对姑娘下狠劲儿,简直气不打一处来。好不容易等到马蹄声由远及近,蔺晨愣了一下,突然转过身上马,一溜烟跑了。

直到跑出了三十里地,蔺晨也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落荒而逃。

想不出,那就继续跑,这一跑,速度很快,心里很乱,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跑回了琅琊山,蔺晨满头大汗,直喊要吃粉子蛋。

只曾有“一面之缘”的英俊青年冲他笑:“蔺公子回来啦?外面的世界感觉如何?”

“好得很好得很,漂亮姑娘好多,看得我都忘了采药这回事儿了,下次再说吧!”

蔺阁主提棍就要揍他。

林殊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叫梅长苏。

自从林殊来了琅琊阁,所有人都不怎么叫他林殊这个名字,纵是蔺晨这挑事儿的,也就叫过那么一次,以后便也不忍心了。有了新名字就方便多了,蔺晨虽然嘴上说着“什么怪名字!”,也还是每天长苏长长苏短的,似乎觉得这个新名字叫得很顺嘴。

林殊变成梅长苏之后,性子似乎活泼了许多,具体表现为,会主动开口说话了,偶尔还会调侃蔺晨几句了,两个人你来我往的,原本年龄相近,兴趣相投,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了。

蔺晨看他这个样子,竟然有几分舒心,又想到自己天南海北为他采药,虽然“没采到”吧,也是操碎了心啊,想来真的是医者父母心了,于是蔺晨背后开始叫梅长苏“我儿”,直到被蔺阁主知道了,又把他狠狠揍了一顿——这不是串了辈分了吗!

那天梅长苏看他挨揍,整个琅琊阁上蹿下跳的,似乎笑得很开心,蔺晨一边骂他没良心,一边突然觉得这样打打闹闹还能随便下山逛逛的生活,大概就是幸福了。

 

蔺晨想,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萧景琰了。

对他来说,萧景琰这个人的样子,停留在十五岁已是绝好,是最好。

他不想再见到现在的萧景琰,也不想见到以后的萧景琰。

萧景琰是一个十五岁少年,怒马鲜衣,神采飞扬,是世界上最好的十五岁少年。

后来,蔺晨发现,自己总是会想错。

———— 待续 ————

评论(4)

热度(72)
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